清末民初历史演义(全五册)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全五册)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重刊序一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是董郁青先生所著,署名“濯缨子”,早在1920年开始在天津《益世报》的副刊《益智粽》上发表,至1932年结束,以晚清至民国军阀时期政治轶事为素材,写得比较生动,卷帙浩繁,《益世报》曾为陆续出单行本,当视为以现代历史故事写演义小说的罕见之作。
1923年间,我在学校读书时,看到天津《益世报》,很喜欢看它的副刊《益智粽》。记得最清楚的是《清末民初历史演义》,那时正写到慈禧病重时,向李连英问及光绪情况,李说皇上闻老佛爷病重,面有喜色。慈禧当时大怒说,我不能让他死在我后头。后来果然两宫同时晏驾。这一段写得很生动,因此我对《清末民初历史演义》有一个时期很感兴趣。我当时家贫,无力订阅报纸,只是抽工夫在学校图书馆看看,以后离开学校,便没有接着看了。等到1928年间,我由同学介绍到天津《益世报》做记者。在报社编辑部,看到一位老者,干瘦,驼背,坐在一张办公桌前,埋头写作。有人介绍说这是董老,董郁青先生,就是写《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的濯缨子先生。那时我只有22岁,觉得见到这样一位名重一时的新闻界人物,很以为荣幸,说了些仰慕的话。那时董郁青究竟多大岁数,我并不知道,只见他佝偻着腰,留着两撇胡须,头发有些花白,真是一位老前辈了。当时他负责编辑副刊《益智粽》,每天要写短文一篇,栏目为《弦外之音》,是针对当时政治情况或社会各方面的动态写的。其形式是每篇百余字,末尾一行省略号,意思是意犹未尽。每日定要写一篇,也就不容易了,有的文章也很隽永。他除去写这些小文,还要写《清末民初历史演义》。另外,发稿、组织版面、看大样这一系列工作也一定要做。他写文章一直在红格纸上用毛笔写大拇指肚般大小的字,秉笔直书,不加修改,字体亦清楚整齐。他家在英租界,每日下午二时上班,乘一段电车到东车站前,然后步行到报社。报社当时在意租界小马路,这一段路约半里地。董郁青上班风雨无阻,到班后坐下来一直把工作做完才起身离社。我有一个时候编各地新闻,时间和他工作时间相同,因此有机会和他聊天。
从谈话中我知道他年轻时在北京交际是相当广泛的,他知道许多事情。原来,他是满族,北京通县人,青年时可能中过举,对民初袁世凯做总统时的社会情况比较熟悉,对国会议员活动亦很知情,但究竟他做过什么工作,我没有问过。当时北昆在天津演出,他提起荣庆社来滔滔不绝,特别对荣字辈演员更为熟悉,如陈荣会、张荣秀都是他欣赏的演员。对于韩世昌、白云生也很赞扬,特别对白玉田、王益友有更多详细的评论。至于京戏,他一谈必是谭叫天、杨猴子、路三宝等,看来他年轻时是一个经常看戏的人。可惜我当时对戏曲兴趣不大,也没有将他的议论记下来,现在想来是非常可惜的。董郁青是天主教徒,对宗教的知识也很丰富。总之,这个人似乎是博闻强记自学成才的。
“九·一八”事变后,天津《益世报》的副刊改为《语林》,由马彦祥同志主编,马离社后由我主编。董郁青另办一版,在《语林》版反面,名为《说苑》,只发表小说,《清末民初历史演义》也移到这一版,董郁青每日照写不误。后来,《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结束了,董改写长篇《大明湖》,以济南为小说背景。他还收集了些有抗战意义的历史故事在《说苑》发表。1935年后,他负责检查全报大样,一直到1937年7月28日日军侵占天津。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他。(他在看大样时,要在夜间工作,我办副刊,是在午后,我们已不常见面了。)等到抗战胜利,我不知他的下落,后来,听见友人谈,他已故去了,什么时候故去的,我就不知道了。估计他的年岁,可能过了七十。
天津《益世报》是天主教徒集资办的报纸。出版不久,即逢“五四”运动。在这一运动中,报纸一度同情学生,受到社会上好评。周恩来同志在法国为它写了长篇的海外通讯。报纸销路甚畅,一跃为天津报纸首位。董郁青以天主教徒中文化水平较高的文人,在报社从写社论到编副刊、写小说,无所不能,应该说是“五四”以后直到1937年抗战开始,在天津新闻界一位知名的人物,而他写的《清末民初历史演义》则是他一生呕心沥血之作。今日看来,虽然书中所述,不尽是历史事实,观点也不尽正确,但据他自己说,许多事是他耳闻目睹的。我和他接触当中,谈到往事,他是不厌其详,但不是漫无边际地夸夸其谈,看他所写的恐怕还都是当时的传闻,当然写小说采用传闻,是允许的。而且,传闻中难免也会有些真实的。董郁青的文笔朴实,不尚华丽,《清末民初历史演义》每日千余字写了近二十年,笔调一致,这是难能的。我对这部巨著,没有自始至尾仔细读过,凭个人印象,清宫一段写得相当生动,也许因为他是满族人,对清代宫廷情况可能听得多一些。
董的弟弟名荫狐,也是一位小说家。曾在《益智粽》发表过讽刺小说《换形奇谈》,揭发、讽刺当时的政治内幕,颇为尖刻。未出单行本。董郁青在天津新闻界工作了数十年,写了卷帙浩繁的小说,和无数篇短文。长期担任天津《益世报》副刊编辑,称得上天津新闻界耆宿,也应视为小说家。但我从来没有听他自我标榜。至今有人知有“濯缨子”,而不知有董郁青。但是,《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终究是一部实拍拍的大作品,其中多有一些有历史价值的材料。董郁青先生生前留下比较有价值的东西,即使其生前并未成为“名记者”或“大作家”,但终会有人发现他的作品而为之出版,这也证明历史是公正的!
吴云心(1906-1989)
1985年8月

编辑推荐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全集》是濯缨子一生呕心沥血之作,它作为以现代历史故事写演义小说的罕见之作。
自1920-1932年在天津《益世报》副刊12年连载,全书101回。
1936年以新版分印11册成套刊行于世,在当年新闻界出版界都有深远影响。
虽为稗官野史,但事必有据,人必有名,正可填补正史之不足,具有相当的历史价值。
正如费正清在《剑桥中国晚清史》中指出,“清代中国政治行为的特殊型式即庇护制网络结构的形成”,是导致清末官场招权纳贿、任人唯亲、裙带关系盛行和政治腐化的根源。

作者简介

  古人说三十年为一世,每逢过了一世,凡国家社会、风俗人情,无形之中,全许略略地有几许变迁:有时由乱而治,由坏而好,由硗漓偷薄,而进于纯厚朴诚;也有时由治而乱,由好而坏,由纯厚朴诚,而入于硗漓偷薄。反正三十年前,三十年后,总有种种的不同。这种道理,要拿旧学名词来批评,大半归之气运。要用新眼光观察,乃是人类进化的原理。从古至今,递演递嬗,所以才有今日的现象。倘若终古不变,只怕到如今还是太古的顽民,浑浑噩噩,老死不相往来,那世界也就归于消极,还有什么文明可谈,更有什么历史可记呢?所以昔人又说,天道十年一小变,五十年一大变。到底也不要管他三十年、五十年、十年八年,这变之一字总是与时俱进,没有停止的,时间就是进化的轨道,不过有迟速之不同。只要你细心体验,哪管他千变万化,终要有一个远因近果。作书的冷眼观察,但觉我们这中国,无论国家社会、风俗人情,全都变化得很快。近十年以来更是大变特变,甚至把从前的礼教纪纲、廉耻道德,全都变得连一点影子没有了。如此这般,还要说进化不快,只好坐在飞机上放绿汽炮,嗅着一点文明气味,立时能把活人变成死人,那才算快到极点呢!咳,话又说回来,到底有能变的,有不能变的;有当变的,有不当变的。要是一概全变,这其中也有极大的危险,因为在大地之上,立国数千年,必然有一种特立的国性。这种国性,就好比人身的灵魂。人的灵魂离了躯壳,这个人必死;国的特性离了国家,这个国又焉能不亡呢?如今最时髦的新人物,时时刻刻总想把数千年的国性完全取消,非孝倡淫,居然演说于大庭广众之下。其余种种新奇不经的道理,全以一言包括之,叫作新文化。究竟西洋是否以这种新文化立国,据许多宗教中有道德的老先生谈起来却又大大不然。可见这种新文化,在人家欧美各国,不过一部分极端派的主张,尚且不能普通。我们中国的时髦,反要完全效法,推行全国,这事能做得到吗?然而退一步说,见智见仁,各是其是,作书的人也不敢断定那时髦先生准不对,到底你也得以身作则,先行出一个样儿来给大家瞧瞧,然后也好强人从我。哪知道在实际上一观察,却又老大的矛盾。连亲父视同路人,反说是大公无我;连祖国一齐出卖,却美为世界大同。推之其余种种,全是片面的新文化。原来这种新文化是专许他对人家讲,不许人家对他讲的。似这种人,作书的不知会见过多少,听见了若干。如今慢慢地写出来,权当给他们诸位先生作一本世家列传。到底善有善果,恶有恶缘,其中也要寓一番惩劝之意。并不是借着小说,随便拿人开心,那就失了益世的宗旨,作书的人也决然不敢。
闲言少叙,咱们就书归正传。话说山东淄川县,离城二十里有一座蒲家庄,通共有二百多户,其中姓蒲的总占十之七八,多半以务农为业,内有读书人也很不少。因为蒲家在前清初年曾出过一位大名士,就是那著《聊斋志异》的蒲松龄先生。这位老先生本是一肚皮牢骚,又生于明末清初,不免有故宫禾黍之悲,便想借着文字泄愤。那时正值专制时代,君主的势力犹如神圣,自有人说一个不字,立时便要罪及三族。因此便发生了许多文字之狱,一牵连便是数百人,活着的斩头,死了的戮尸,种种残暴无道,真难以笔墨形容。蒲老先生亲眼所见,自然怀着戒心,到底他那满腹的学问文章,为牢骚所鼓荡,不能不发泄出来。因此才著了一部《聊斋志异》,满纸狐鬼,其实全是寓言。阅者要认为实有其事,那算被老先生冤苦了。可惜他才学虽好,却一世不曾发迹,寒窗课读,了却终身。因为他是个名士,所以后代子孙还继续书香不绝,到底飞黄腾达却不曾出一个人,不过是青矜食饩,仍以教书为生活罢了。直到前清光绪年间,他的九世嫡孙名叫蒲书号竹年的,下乡试场中了第七十名举人,在他家中总算是破天荒的荣耀。哪知以后只应这一次会试,便把科举停了,竹年的岁数又已长大,从此也就绝了进取的心,仍在村中课读。这一天,正在书房给学生讲书,忽然推门进来一位老翁,竹年举目一看,认得是本村的财主章善同。他家中种着七八顷好地,城内还开着粮店,生意也很兴隆,在本村中算得是首户了,为人却极其悭吝,一文钱也不肯妄花。平日与竹年虽然熟识,却是不常往来,今日忽然推门而入,却把竹年闹了一怔,忙起身让座,笑道:“你老先生轻易不肯串门子的,今日什么风吹到寒舍来。”善同坐下笑着答道:“谁说不是呢,一天忙到晚,不是粮店里派人驮粮食,便是先生来报账。再不然,看着做活的扬场收囷,哪会有一刻闲工夫,因此疏亲慢友的地方很多,你老先生可别见怪。”竹年暗暗笑道,这真是财主的口气。又听他继续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特特来同先生商量一件事,我那小孩子长生今年十四岁了,白念了几年书,始终连字还认不清,是我把先生辞退了。明年正月,想请你老先生到寒舍教读,早晚两馔,每月送八两银子的束脩,不知你老先生可愿意吗?”竹年略为沉吟,心想我教这散馆,每月不过十几吊老钱,还得自己吃自己。如今一个穷乡村里,居然有八两银子的馆也不为少了。便笑道:“承你老不弃,就是这样吧!但是有一层得要预先声明,我这散馆中有两个得意的学生,我要带过去的,就是令郎念书,也好有一个伴儿,还可以行吧?”善同虽然不甚乐意,回想两个人不多,便也答应了。
从此一言为定,乡间也不懂得下官书。第二年正月开学,便套车来接先生。竹年预先把自己家的一个侄儿叫子杰的,也是个秀才,约了来教家里的散馆,免得人家子弟废学,这也是读书人的厚道。他带过去的两个学生,一个是自己的儿子名叫子化,一个是同村孙姓的子弟名叫孙讷言的。上馆之后,宾东很是和睦。那章长生果然聪明过人,大有进步,一年的工夫便把《四书》读完,随念随讲,他无不言下领悟,回讲时候是一字不差。因此竹年常对东家夸赞学生,说我教了多半世的书,从未遇着这样一个聪明子弟。你老先生真是有德行,有造化,将来净等享儿子的福吧!善同听了立时心花开放,忙向着先生又是作揖,又是请安,笑道:“这全是老师的栽培,将来点了翰林,朱卷上第一名业师先得把你老先生刻上。”竹年听了心里不觉好笑,科举已经奏停三年了,他还想着叫儿子点翰林,可见乡间人真正是孤陋寡闻。有心说破了,又怕打散了他这一团高兴,话到舌尖又咽回去了。
转眼教过两年。这一年正月,长生十七岁了。先生年下回家过年,过了正月十五定期上馆,择的十九日是入学良辰,善同自己坐着轿车来接先生。他两家相距不过半里之遥,本来用不着坐车。乡下财主要摆架子,好叫同村的人知道他家里请了一位孝廉公的老夫子,又在正月里要显一显自己家里的新帷子车,所以每逢正月,必要用车接先生,就算成了一条惯例。附馆两个学生全都因事来到,只有竹年随着东家来到馆里,举目一看,不觉心里诧异。但见屋中四白落地糊裱一新,当中一张八仙桌,挂着大红洋呢的围桌,桌上摆着香炉烛台。香炉的后边放着两个九寸盘子。上首盘子里搁着一顶大帽子,上嵌着一颗水晶顶子;下首盘子里放着一只五十两的大元宝。再看香炉里插着整股的檀苏高香,氤氲缭绕,香气扑鼻。两边烛台上全插着极大的红烛。桌子后边却摆着一张椅子,椅子上挂着大红洋呢的椅披。竹年才要开口动问,却被东家一手拉着一手推着,直推到椅子上边,强捺着叫他坐下。自己抹转头来到了桌子前边,双膝跪倒,咚咚咚便磕了三个响头。吓得竹年忙跳下座位来,一面自己跪倒,一面又用手拉他,口里倒吸着凉气,问道:“东翁,你莫非是疯了!我是个活人,为何给我上起祭来,这不是笑话吗?”善同兀自不肯起来,又饶了三个响头,方才立起身子来,却又一声不响。只见家中做活的过来,把香案撤去,把帽子银子挪在别的桌上,调上四副杯箸,又搬过三把椅子来。少时从后院走出一位苍髯白发的老头,两个后生随着,一个是长生,那一个却有二十多岁,生得豹头环眼,气象很是轩昂,一齐进了书房。善同忙替引见,说:“这位老翁姓曹,是江苏人,是我的远门姑丈,在山东候补通判,已经多年了。这位少爷,就是他的儿子名叫曹玉琳,在省城什么学堂里读书,说早晚也要做官了。不知我们生儿得何年月日,也能照他父子两个大小弄个官儿做做,也不枉我巴结一场。所以今天恳求老师无论如何,三年以内把你学生教成了,求个一官半职,也不枉我今天磕这许多头。”竹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有心笑出来,又怕他怪不好意思的,只得与大家见礼,高低竹年坐了首座,曹翁相陪,曹玉琳同善同对面坐下,长生在下首打横。少时酒菜上来,虽然是乡间,鸡鸭鱼肉倒是样样俱全。彼此喝着洒,竹年问曹翁因何事到淄川,曹翁说是奉藩宪所委到这里帮审一宗案件,顺便到舍亲宅上走一遭。竹年问玉琳今年贵庚,是读书,还是出来就差。玉琳恭恭敬敬地答道:“小侄现在济南客籍学堂肄业,明年就可毕业了。老伯曾中乡榜,自然是通儒硕学,小侄今天倒要领教一桩事情,不知老伯肯赐教否?”竹年忙谦道:“岂敢岂敢,不知世兄有何事动问?老朽对人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怕我不知道的,也就不敢强对了。”玉琳笑道:“老伯太谦了。小侄今年廿四岁,家父曾给报捐过一个县丞,依他老人家的意思,等明年毕过业便分省去候补。小侄自念学业毫无,想要出洋留几年学,俟等回来再入宦途做事,不知老伯可赞成吗?”竹年一边听话,一边喝酒,不知不觉地多喝了几杯,有些酒意了,被玉琳这一问,不觉勾起他的牢骚来,便哈哈大笑道:“世兄,你今天肯将这关系终身学业的事询及老朽,足见你眼力不差,看出老朽不是那迂阔腐败、徒读死书的人。我今天斗胆,当着曹老前辈要大发议论,可不要笑我是狂生,我确实不是狂生。”曹翁道:“岂有此理!老夫子你指教我的孩子,我感激不迭,哪有笑你的道理?”竹年道:“老朽虽是旧学中人,但是如今翻出来的时务新书,我全要买来看看。所以国家的安危,世界的形势,以及中外人情、风俗、政治、法律,种种的不同,我也曾细心研究。到底说一句老生常谈,还得要归之气运。据老朽看,满清的气运已经到了末日了,不出十年,清社一定成墟。清之亡,不亡于真守旧,却亡于假维新。如今派学生出洋,总算是一种最时髦的政策了,哪知留学生愈多,清社的灭亡愈速。多造就留学生,便是清室自杀的利器。老朽一眼早看透将来的结果,到底我心里却是极端赞成。如满清当道之昏暴,各省督抚之跋扈,贪官污吏肆无忌惮;士农工商,四民失业;风俗偷薄,礼教沦亡;政治腐败,纪纲失坠;必须彻底地破坏一下子,然后才有建树可言。据我看,就连这万恶滔天的君主制度,也不能久存人世了。世兄,你拿着这县丞的官儿到各省去候补,究竟有什么出息?莫若趁着年富力强,到外国去学一点实在本事,将来清室亡了,也好做一个开创的人物。虽然说将相无种,也得自己有真学业、真能力,然后才能够乘势崛起。要想再照从前,按部就班,做现成的官儿,只怕以后有点不容易了。”竹年这一席话,说得玉琳同长生全都兴致勃勃,笑逐颜开。只有曹翁面上,却现出一种沉郁不悦的颜色来。善同茫然不知所以,不过听着热闹罢了。玉琳道:“老伯这崇论宏议,实在使小侄闻所未闻,明年毕业后,一定出洋留学,决无二议了。”长生也插嘴说道:“老师,你看门生要随着我曹大叔出洋走一遭,也能够有点出息吗?”竹年慢慢地又干了一杯酒,却不答长生的话,反向善同说道:“东翁,我们宾东相好了三四年,今天倒要支开窗户说亮话。我请问你,是想叫儿子飞黄腾达、升官发财、做个宦途有名的人物,还是叫儿子做一乡的善士、一家的孝子、一代的通儒呢?”这一问,倒把善同问得白瞪着眼,半天答不上来。还是曹翁在旁代为解释了一回,善同才笑道:“先生你要知道,我膝前就这一个儿子,并无三兄两弟,要不为他中举求官,我一年肯拿出一二百银子来请先生吗?什么叫孝子、善士、通儒,我全不懂,只能盼他做个官儿,那不是逆子呢,我心里也是快乐的。”竹年听罢,不觉长叹了一口气,说:“东翁,既然如此,我今年可以不必在府上教书了。现在科举已停,纵然在家里读一辈子书,也休想有个出路,你叫长生随曹世兄到学堂去吧!实对你说,我的本事只能造就他为一个通人,感化他成一个孝子;要求着达到你桌上摆的那宗目的,我实在没有那种把握。最好你叫他入学堂,将来有机会出洋留几年学,回国之后不愁不能做官,这是如今最好的一条终南捷径。你不要错过了,我也犯不上耽误你的子弟。咱们今天的酒,不必做开酒馆,就权当辞行酒吧!”曹翁在旁边却也极力赞成,说老夫子眼光远大,不肯图有限的脩金,误了学生无穷的进步,似这样古道照人的先生,实令人钦佩。善同的脑子里,本来就想叫儿子做官改换门庭,所以每年肯拿出这许多银子来请先生。如今听先生的话是没有希望了,登时面上现出不悦的颜色来,却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懊悔。竹年又连饮了两杯,蓦地大声说道:“东翁,你这令郎要是入学堂,求功名,将来不患不出人头地,但是老朽有句话你要谨记,长生这孩子聪明有余,诚实不足,而且他的脑力变换太快,将来只怕应了古人的话:是治世的能臣,乱世的奸雄。不但国家沾不着他的光,只怕连你老先生也未必能享着他的福。我如今把他这长生的名字改为敬宗,是叫他顾名思义,将来不至于忘本,却不是叫他学唐期的许敬宗。不知你老先生可乐意吗?”善同道:“我是个不通文墨的人,先生送他名号一定不会错的,就叫他敬宗吧。”此时做活的盛上饭来,大家吃饱了。

目录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一卷)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全书小引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重刊序一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重刊序二
第一回 谈气运学究具先知 盼功名村翁训爱子
第二回 饮血酒共入同盟会 剪发辫大闹公使馆
第三回 讲平等亲父称愚弟 论发财使女胜名娼
第四回 美人计金国安入套 铁血团徐天麒主盟
第五回 逞威风丧心洋进士 奋羽翮投足法兰西
第六回 习庭参夫人帮演礼 闹官派仆役错应声
第七回 擢优差学生登仕版 传懿旨国戚请财神
第八回 开门纳五千万金寿礼 挥手停四十八镇军操
第九回 大钦差复旨进谗言 贝子爷失仪招奇辱
第十回 怕刺客乔装回祖国 被拘囚患难遇良朋
第十一回 纨袴子三月滞津门 铁血团二次开会议
第十二回 外廊营祖孙大激战 宗人府父子喜相逢
第十三回 遇荒旱老父乞哀怜 传书信阍人遭申斥
第十四回 遇故人同床惊噩梦 眷爱妓得电匿亲丧
第十五回 走汉阳美人敲竹杠 滞郑州大盗劫金钱
第十六回 护宝瓶贡生遭奇祸 别慈母孝子走天涯
第十七回 少林寺中名师授技 瓦岗山上义士联盟
第十八回 假钦差报仇施妙计 真对头丧命失多金
第十九回 冒充观察沪上骗娇妻 识破行藏途中谈革命
第二十回 徐天麒捐官求仕宦 谢倩云抱恨学貂蝉
第二十一回 墨宝牵丝佳人款佳士 中丞作伐才女配才郎
第二十二回 练陆军士卒同甘苦 打土匪观察立勋名
第二十三回 蓝田玉私奔长春府 安大本匿迹哈尔滨
第二十四回 烈士三枪只身酬祖国 神父数语热泪洒天涯
第二十五回 铭中丞被刺滕王阁 徐烈士殉义南昌城
第二十六回 老伶工得宠装宋江 大皇帝失时哭刘备
第二十七回 海关纳贿昏夜乞怜 监政被参病床谢过
第二十八回 皇太后下诏访名医 穷秀才得时充上客
第二十九回 受遗诏贤相运机谋 撞宫门奸王遭呵叱
第三十回 遵祖制大公主施威 遣刺客满御史挑衅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二卷)
第三十一回 拷俊仆谢大福见机 闻警报项子城逃难
第三十二回 冒雪登车门开闹市 披蓑垂钓计骗旗员
第三十三回 六月披裘中丞受贿 三军演戏贝勒登场
第三十四回 脱网罗投亲谈旧事 存赃款定计骗多金
第三十五回 大英雄无意遇良朋 小豪杰有心襄革命
第三十六回 小书房聚谈思烈士 如意馆装病试奇谋
第三十七回 破机关群英同落网 奉懿旨绝处喜逢生
第三十八回 茅店赌钱贝勒遭毒打 皇陵照相太后发慈威
第三十九回 捐革职甘送八万金 图报仇强买十方地
第四十回 吞赈款造谋倾淮北 羞败诉避地走河南
第四十一回 五福楼瑞方得宝 四照堂耳顺荐贤
第四十二回 结奥援佳公子认父 怀闷气老中堂捐生
第四十三回 避内用黑夜出都门 访案情白天逢巨寇
第四十四回 错中错观察审钦差 强里强大盗做统领
第四十五回 招降绿林若奉骄子 妄加白眼深种祸根
第四十六回 走内情钱神收效果 降协统革命伏萌芽
第四十七回 女仆托情尚书毙命 优伶牵线侍郎出头
第四十八回 恶家庭购祸掷多金 狠官僚残民施毒计
第四十九回 钦差怄气星夜登程 统带索银江村驻马
第五十回 如夫人卧病汉口埠 大英雄起义武昌城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三卷)
第五十一回 借机会逃出虎穴龙潭 报私情力荐曹操刘裕
第五十二回 会群英室中决大计 遇故友车上赠绨袍
第五十三回 呆王爷受愚失政柄 急先锋冒险立奇功
第五十四回 勒名器轻失大臣心 掷炸弹吓破奸雄胆
第五十五回 小人背义骗款失踪 悍将闻风行凶定计
第五十六回 戮钦差禅堂作法场 盗首级和尚指迷途
第五十七回 杯酒成功只身逃窜 海关遇险绝处逢生
第五十八回 素书传讯叔侄开颜 黑铁发声英雄共命
第五十九回 倡共和京都报敢言 保君主宗社党开会
第六十回 开舌战金戈二说服联星 撒酒疯丁元珍大骂纯立
第六十一回 虎豹同群磨牙互噬 鸳鸯戏水比划联姻
第六十二回 骗吃骗代表假革命 疯遇疯大闹真遭瘟
第六十三回 受牢笼甘心求保护 行密计开始议和平
第六十四回 书呆子大发勤王论 革命党偷递决斗笺
第六十五回 受惊吓代表中疯魔 演新戏名士遭毒手
第六十六回 谈剧情无心逢有意 显身手戏院变战场
第六十七回 杀子报胡运兆终穷 受禅台奸雄明示意
第六十八回 一门忠烈演假成真 十路诸侯挥戈反正
第六十九回 撤代表推翻和平会 拍警电吓倒帝王家
第七十回 皇太后下诏顺民心 宗社党转舵新面目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四卷)
第七十一回 使酒骂座吐气伸眉 调将遣兵惊心动魄
第七十二回 造奇变放虎入羊群 逞淫威飞鸿罹渔网
第七十三回 聘总长广开求贤路 荐都督慎选守门人
第七十四回 名士升官肘悬金印 国医治病舌吐莲花
第七十五回 掘藏银一场空欢喜 破密窟平地大风波
第七十六回 走关东卧薪尝胆 探南苑假扮乔装
第七十七回 布疑阵志士陷网罗 究真情法官谈秋密
第七十八回 保皇党改唱献地图 参议院变成演武厅
第七十九回 骗金钻龙御史失妻 窃银圆臧疯子骂女
第八十回 嗜赌博夫妇互轻生 矢愚忠英雄甘就义
第八十一回 遵条件执幡充孝子 设陷阱定计遣英雄
第八十二回 私造风云龙腾虎变 巧移花木李代桃僵
第八十三回 腕力伏魔游侠尚义 心旌指路母女牵情
第八十四回 走内情大开樱花会 运利器预伏博浪锥
第八十五回 八百罗汉同游贝子园 一个英雄醉卧总统府
第八十六回 破玄机玉笼飞彩凤 防后患金印调狞狮
第八十七回 才不才才人逢厄运 刺中刺刺客过凶星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五卷)
第八十八回 凤衔鸦骨贤妇诉烦冤 狐假虎威议员遭横逆
第八十九回 观音庵变作屠兽场 都督署扮演药茶计
第九十回 总统执柯光生绛帐 将军纳彩春满金陵
第九十一回 帅夫人帷幄献奇谋 大总理锦囊施妙计
第九十二回 信甘言轻心失赣省 挟利器混迹入都城
第九十三回 误上礼舆证婚遭逮捕 穷搜炸弹巧计出樊笼
第九十四回 豪士入屠门一场春梦 财神游古寺十笏黄金
第九十五回 遍布天罗网插翅难飞 私练主人兵迎头一棒
第九十六回 花柳鸦雀麻醉大英雄 鹊卵鸟巢显示好身手
第九十七回 城门吊炮东站备专车 两院藏兵议员变俘虏
第九十八回 拜冕旒新华宫正位 耀旌旗天安门阅兵
第九十九回 追证书两院议员同散伙 设参政一群怪物尽登场
第一百回 姑苏拥泉石遗老鸣高 欧陆起风云公孙受窘
第一百零一回 鹬蚌争雄渔人伸巨掌 鳌鱼吞饵帝制始萌芽

前言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全集》以小说的形式触及到晚清所谓“庇护制网络结构”与王朝衰败之间的关系。正如费正清在《剑桥中国晚清史》中指出,“清代中国政治行为的特殊型式即庇护制网络结构的形成”,是导致清末官场招权纳贿、任人唯亲、裙带关系盛行和政治腐化的根源。《清末民初历史演义》通过记述一系列重要政治人物的逸闻轶事,揭露并谴责了晚清官员的丑态和官场黑幕,同时也从历史的角度反思了庇护制网络结构不断超出可控范围使政治体制沦为“私利”工具的这一历史现象。这也使得《清末民初历史演义》超出一般谴责小说的范畴而具有了更加深刻的意义。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全集》以翔实的笔法描述了晚清衰败腐朽的政治,从官场的角度刻画了权力大厦将倾时,世人的行为和心态,深刻揭示了清王朝覆灭的必然缘由。清朝末年,不断加剧的内忧外困使其处在风云飘摇、政权随时面临崩溃的绝境,即便如此,高统治者却仍在搜刮、贪财纳贿、鬻官卖爵,挥霍透支着政治信用,视国家公器为穷奢极欲之私有财产。作者从叙事者的角度展现了慈禧太后贪婪、自私的人物个性,虽多有夸张之语,但入木三分、形肖毕现,活脱脱地呈现出一个“吝啬鬼”的形象。流风所及,上行下效,官场和职位在晚清成为谋求个人财富的捷径,“油水”丰厚的官职更是候补官员们钻营的目标。上下官员如是贪鄙,政纲如此颓败,清王朝焉能不败。压垮清的后一根“稻草”,是被称为“赛和峤”的两湖总督瑞澂,古人说“和峤有钱癖”,而他自称为“和峤重生”,闹得民怨鼎沸、军心动摇。结果直接导致武昌新军枪炮声的响起和清朝皇帝的逊位。

精彩书摘

董郁青,生卒年月不详,号濯缨子,北京通州人,祖籍浙江绍兴,满族,早年中过举人,后加入天主教,成为天主教徒。
早年在北京交际广泛,对清末民初的宫廷掌故、社会状况及袁世凯执政国会议员活动较为熟悉。酷爱戏曲,对当时的戏曲梨园界甚为熟稔。中年后寓居天津,在天津新闻界工作了数十年,长期担任《益世报》副刊编辑,称得上天津新闻界耆宿,也被视为小说家。学识渊博,文笔朴茂,在当时新闻界名重一时,乃诚恳邀聘于报社撰文。
家居时博览群书,贯通经史,亦喜好诗词戏典。民国后迁寓北平市内,平素交游广泛,以诚挚待人、光明磊落为处世之本,对友能肝胆相照,论事则仗义执言,从来不屈服于权势之压迫,而为时人所称道。曾为《京华时报》执笔撰文,以犀利文笔针砭当时社会弊病为己任,故名声日上,友朋益广,举凡当时社会传闻,宫廷密事,政治风云,官场变幻,均循此渠道源源而来,为以后的《清末民初历史演义》成书,积累了大量素材。先祖父自应聘进入《益世报》社后,严肃认真,事必亲躬。对副刊《益智粽》及《说苑》的组稿、审稿、发稿、编辑版面等,必不辞劳苦亲自安排妥帖,并曾为专栏《弦外之音》每日写一短文,评论当时政局风云、文坛争议、社会动态,其文章隽永辛辣,深中时弊,立论公允,颇得读者之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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